马克斯·维斯塔潘最终如愿从奥地利带走了冠军奖杯,而没有换给查尔斯·勒克莱尔,获得来一片叫好,更好像是高喊“以大局为重”人士的胜利。这真的对F1的大局好吗?

如果当时马克斯·维斯塔潘和查尔斯·勒克莱尔的角色互换——维斯塔潘换成防守一方,而勒克莱尔是试图超车的人——判罚的结果会是什么?

在加拿大、法国和奥地利发生的四起争议事件,个个都棘手。如何定义赛道界限、何时赛车出界使车手受益、怎样算是被逼出赛道……争议的事件比比皆是。例如:三年前同样在红牛环的三号弯,尼科·罗斯伯格与刘易斯·汉密尔顿防守了碰撞,结果内线防守位置的德国人受到处罚;2011和2012年费尔南多·阿隆索与塞巴斯蒂安·维特尔在蒙扎上演几乎一模一样的攻防,判罚结果却完全不同……

维斯塔潘不受罚的依据

如果寻找共同点:维特尔和里卡多(对诺里斯)在防守或进攻中先自己驶出了赛道边界,然后在回到赛道时把对手逼出了赛道。稍有不同的是,维特尔被认定是以不安全的方式返回赛道,而里卡多对赛车失去了控制、跑偏后还试图去占据标准的赛车线。

换到奥地利,与维特尔不同的是,维斯塔潘试图完成一次合法的超车;与里卡多有别的是,维斯塔潘完全控制着赛车,并且如赛事总监迈克尔·马西所说吸取了前一圈攻击未果的教训,“更迟地刹车、更迟地进入弯心,而且全程大多数时候打死了方向,试图压制住”。

法拉利领队马蒂亚·比诺托在判决结果出炉后指出有“清楚的规则”。《竞技规则:附录L》中的第四章2b)写道:“有阻碍其他车手倾向的举动,如故意把一辆赛车逼出赛道边界或任何其他不正常的改变方,都是严格禁止的。”

维斯塔潘和勒克莱尔就像在禁区里争夺一个二分之一机会的球,进攻方和防守方都没有绝对的控制权,又都有机会去抢到球,结果肢体接触中双方都倒下了。

荷兰人不是没有留下把柄。在他的车载镜头中,他的方向盘在向右打死之后,有极快的一瞬间,向左打开了非常小的角度。这个动作,与维特尔在试图躲开护墙时突然没有继续打死方向,而是任其顺势维持了片刻,正好相对。当然,维斯塔潘是否真的完全打死了方向,只有能够获得赛车数据的赛会干事知道。

翻看规则,并没有任何关于“让出空间”的条款,而应当是所有车手默认的“君子协议”。2012年,阿隆索在巴林追击罗斯伯格无路可走时,跑上了界外的沙地。西班牙人立即在无线电中咆哮“你永远要留出空间”。他的这句话,在随后西班牙大奖赛的新闻发布会上,遭到了维特尔的公然嘲讽:“费尔南多说得很清楚‘你任何时候都要留出空间’”,来取笑半年前在蒙扎的事件。

上周日赛后的裁决书中两次提到了“并排”,这或许是有利于维斯塔潘决定的关键之一。因为在保罗·里卡德时,维特尔回到赛道时明显还在汉密尔顿身前,而里卡多则与诺里斯还有一定距离。但是,维斯塔潘与莱克勒克的情况属于“同时争夺弯心”。赛事总监迈克尔·马西在赛后面对媒体时指出,三年前罗斯伯格作为领先一方,被认定要“穿过”赛道,而维斯塔潘则“非常多地专注于进弯和越早出弯越好”——不知这是否是维斯塔潘自己的辩护。

赛道上每一个交火引发的争议事件都有不同的背景、技术上的区别,而界外是砂石区、草地、带路肩或不带路肩的沥青路面的差异也增加了在不同事件做比较的难度。因此,在没有完美无缺的裁决方式的情况下,国际汽联所做的便是——根据车手和车队要求的——提高统一性。所以,前赛事总监查理·怀汀常常会向车手们给出指导性的意见: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他的“门徒”马西在上任以后也继承了这个工作。事实上,澳大利亚人在奥地利给车手们举例时,罗斯伯格的受罚就是“反面教材”。很明显,有些车手是用心听的。

情感上被接受的原因

F1的世界在不断发展,车手的比赛技术和思想再进化,赛事的立法、执法也在不断修改。而不断改变的媒体导向、舆论趋势、商业利益,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项运动的发展。

眼下的F1被认为处于危机中:过于容易预料的比赛结果——这显然不是梅赛德斯的错——加上现行规则下超车之难,引来了F1比赛无聊、观赏性下降的抨击。好想键盘前的每个人都几乎绝望地想看到“硬碰硬”,同时多多少少希望看到梅赛德斯之外的车手获胜。

所以,当办公室里做出的决定否决了维特尔和法拉利在加拿大好不容易到手的第一名后,绝望的观众和业内人士自然而然地跳了起来。当奥地利再次面对相同的局面,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被无限地放大。可能最关键的不是判罚的结果,而是代表了国际汽联的赛会干事如何处理。

试想,三场比赛中第二次出现第一名冲线的车手被剥夺胜利,这场舆论飓风会有多么可怕。而不可避免的问题是,与日俱增的外界的压力是否会对赛会干事的决定带来任何程度的影响?

马西对Motorsport回答道:“F1、国际汽联、车队和车手差不多都是伙伴,一起让这项运动成功、越强越好。但是归根到底,从规则管理来说,我们有规则书和一系列应用的规则。所以,有分门别类的程序和讨论,是否改变、何时改变、如何改变。但这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确保规则得到实施。‘让他们比赛’的概念在过去两年来被重复提及,在我担任这份工作之前就有了。

“我们非常努力地争取不让那些两三年前可能会换来处罚的不够清楚、琐碎的事情对现在带来影响或者等同于(过去的)影响。我讨厌人们拿几年前的事情来说是,因为规则书已经进步了、相关人士对规则解读的做派有了进步。当我们提及前例、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时,根据当时的解读方式可能是犯规的情节,现在有了进步,可能在很多方面情节减轻了。这是平衡作用。”

理解一下马西的话:奥地利的判决没有受到“以大局为重”压力的影响,但是国际汽联试图避免F1进一步在泥潭里越陷越深,而对规则的理解、对事件的解读本身的进步在裁决的过程中得到体现。

法拉利领队比诺托表示他理解这个裁决做出的原因,罗斯·布朗在赛后常规的总结里感谢他的前部下不会进行上诉。一切都是“以大局为重”,否则就像维斯塔潘说的“这样的行动是不被允许的话,在F1还有什么意义”,不是吗?

“大局”并没有变好

然而,在赛季中途,在维持了很长时间的严厉执法的作风后,在一片舆论负面的喧哗中,突然之间“进化”了,倾向于大众喜欢的“让他们比赛”。这真的让国际汽联和F1的大局从此变得光明起来?

国际足联也感受到过同样的压力,在面临一些点球、越位判罚的时候,甚至VAR的采用也充满了各种争议。然而,哪怕同样“以大局为重”,你没有看到世界杯进行中突然就有了“球打手”不犯规的解释,更没有前一场的争议之后,下一场就用上了VAR。

但是,突然间国际汽联的赛会干事就做了“作风”上的改变。那么是否会有一系列的问题随之而来?例如:这是否意味着国际汽联会在事件的定夺中“鼓励进攻”。下一次,只要进攻方完全模仿维斯塔潘去“并排”地挤占内线,“专注于”进弯,那么就能合法地把防守方推向赛道外?

奥地利的干事是这样解读的规则,但是这种方式并不存在于规则书里。假如几个月后到了蒙扎,莱克勒克和维斯塔潘互换角色。如果依照所有人都支持的“作风”,莱克勒克会获胜,但红牛是否会甘心?又或者,这是一场决定世界冠军归属的比赛,受到不利判决的一方就不抗争到底?

归根到底,让F1一步步陷入当前这个泥潭的,是嚷嚷着规则需要明确、判罚尺度需要统一的车手和车队们。然而,碍于《协和协议》,除非所有车队同意立即修改规则,否则在2021年之前,我们所有人都将继续半个身子甚至更多现在这片泥潭里。

而奥地利之后就欢呼“这是F1应有的样子”,实际与一场没有超车的比赛就大叫“F1被毁”一样,对这项运动都没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