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3日,去世四年后,侯耀文先生的安葬仪式,在北京昌平区天寿山陵园里举行。


侯耀文的众多徒弟,为了表达对师父的敬意和感恩,主动为陵园捐资近30万元,而且他们今天也都到了现场,和侯耀文的家人、生前好友一起,参加侯耀文的安葬仪式。


墓地依山傍水,杨柳依依,远处不时传来千年古刹悠扬的钟声和诵经声。紧挨着侯家墓地,就是“林妹妹”陈晓旭的墓地,有这样的美人为邻,给更增加了几分灵气。


这座耗资700万元的墓地,无论是风水环境,还是规模设计,都显得那么庄严、气派。


而围绕侯耀文先生的生前、身后事,注定有太多的故事要讲。



非同寻常的师徒情


侯耀文收郭德纲为徒,不仅是侯耀文主动提出,而且还差点被郭德纲“放鸽子”。而侯耀文生前对郭德纲的维护,几乎到了护短的地步。


在拜师之前,侯耀文对于郭德纲来说,是相声界的天花板。


侯耀文出生在首都北京,是著名相声大师侯宝林之子。他自小深受父亲影响,12岁就开始在相声舞台上渐露头角。



侯耀文参加过十一届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他的相声《口吐莲花》《戏曲漫谈》、小品《打扑克》《英雄母亲的一天》等作品,无一不引爆全场,给观众带来无限的欢乐。


侯耀文已经是相声界代表人物的时候,郭德纲还一文不名,在生存的道路上苦苦挣扎着。


郭德纲祖籍天津,从小喜欢曲艺,8 岁开始学评书,9 岁相声启蒙,学艺过程中博览群书,积攒下丰厚的传统文化底子。


人人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郭德纲酷爱相声,为人羁傲不逊,为了更好发展,他两手空空独闯北京。


从此,所有北漂经历的苦难,他都经历过。他在北京成立相声大会,2003年更名为德云社。



那时候相声不太景气,许多相声演员演起小品,说相声根本挣不到钱。


为了谋生,郭德纲蹲过橱窗,像猴子一样被人围观;与人搭班子唱戏,演出结束班主一分钱不给;他没钱坐车,提出用手表抵账,出租车司机扬长而去,他只得从天桥走回住地,走了几乎一夜,磨出一脚底板血泡。


骄傲的郭德纲是个韧劲很强的人,越磨越坚,生活的磨砺,反而成为他的艺术积累。


相声界的行规,无门无派的人,等同于无证上岗,而有了师父门派,才算有依靠和地位。


天道酬勤,终于有一天,郭德纲在跌跌撞撞中,等来他生命中的贵人。



2004年,在一场演出中,侯耀文听了郭德纲的相声。台上的郭德纲不仅牙齿伶俐,吐字清晰,而且尺寸拿捏到位,抖包袱有技巧,舞台效果非常好。


此时的侯耀文,正在感叹相声的日渐衰落,见到这样的人才,不由眼睛一亮。他激动地冲老搭档石富宽说道:“老石,这孩子说相声,嗓子真脆,尺寸准头太好了!”


演出结束,侯耀文通过于谦,向郭德纲递出了橄榄枝。


而为了生计忙得晕头转向的郭德纲,只把侯耀文的话当做客气话,压根没有往收徒的事情上讲,竟然让侯耀文等了一个晚上。



直到半夜,侯耀文还没等来郭德纲,再次让于谦催促,郭德纲才坚信,天上真的会掉馅饼,独占相声半壁江山的侯耀文,是真心要收他为徒的。


相声界有着严格的辈分排序,一个籍籍无名的相声小辈,拜侯耀文这样的人为师,无异于要与很多相声大辈平肩,而且郭德纲过于锋芒毕露,太容易得罪人,一时反对声四起。


玩世不恭的侯耀文,哪里怕得罪人,更不会让别人干涉自己的事情,收徒仪式在侯耀文的坚持下,顺利完成。


立了侯氏门墙,郭德纲如虎添翼,逐渐木秀于林,再加上个性狂傲,口无遮拦,果然得罪很多人。


这时候的侯耀文,把他的护犊子的特性,发扬得淋漓尽致。



有人说郭德纲狂傲,他担心徒弟回复不当,抢过话头说:“郭德纲一路坎坷走来,必定疾恶如仇。”


面对媒体的苛责,侯耀文极力掩护徒弟,尽最大能力减少同行的伤害:“希望媒体再给他几年时间,让他不断成熟起来。”


有了师父的庇护,郭德纲由“野生”变“主流”,德云社风生水起,2005年,德云社红遍北京,不仅让相声回到了剧场,还在全国迅速培养出大批的“钢丝”铁粉,多少名人大儒,都在调侃“德云社对自己有陪睡之恩。”


谁也没有想到,两人的师徒缘分仅仅才只有短短的三年!2007年,随着侯耀文的突然离世,在其身后,引发出一场轩然大波。一向疾恶如仇、锋芒毕露的郭德纲,会有哪些惊人之举呢?



侯耀文去世安葬难


任谁也没想到,年仅59岁的侯耀文,会突发心脏病离世。而其去世后,家族成员忙于打官司分财产,以至于一代相声大家,四年后才得以安葬。


侯耀文本人也不会预卜生死,他当时处于离婚状态,两个女儿各随各妈,身边并无一人。


所以,侯耀文仓促离世,没有留下遗言,也没有遗嘱。



侯耀文的二哥侯耀华,自然成为丧事的操办人。他带领着自己的徒弟、侯耀文的徒弟,对侯耀文的遗物进行了清点,因为觉得弟弟婚姻关系复杂,所以把侯耀文玫瑰园别墅的财物,统统进行了转移。


侯耀文去世时处于无婚姻状态,只有两个女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财产继承问题迅速提上了案头。


出身名门,自己又是一代相声大家,身后到底有多少财产?从4岁就与父亲分离的大女儿侯瓒不知道,年仅10岁的二女儿懿珊也不知道,但她们猜测和判断,一定是很惊人的大数字。


但住进父亲玫瑰园别墅的大女儿侯瓒,只拿到了父亲的一辆奥迪车,而且很快得知,父亲的别墅,每月要还五万多元的贷款,如果后续月供续不上,也面临着房屋被收回或者被起诉的风险,甚至连60万元的礼金,自己和妹妹也都没有见到。



于是,侯耀文长女侯瓒和妹妹一纸诉状,将伯父侯耀华及牛成志、郭晓小夫妇告上法庭。


一场财产之争的诉讼,打得热火朝天,可怜侯耀文这么一位大艺术家,骨灰被冷落在八宝山的小格子里,始终不能入土为安。


侯耀文的骤然离世,让郭德纲也措手不及。


在侯耀文的庇护下,郭德纲放手相声的研究与教育,德云社发展迅猛。


郭德纲知恩图报,在侯耀文60大寿的前一个月,他就早早做了准备,要风风光光给师父祝寿。


一切准备工作就齐,一向老小孩脾气的侯耀文,再次调皮,突然撒手而去,连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大家。



郭德纲还未从师父骤然离世的悲痛中清醒过来,侯家的财产之争已经开始了。疾恶如仇的郭德纲,必然不浪费师父的评价,仗义执言“说了实话”,于是与侯耀华关系交恶,双方结怨,自此很少往来。


好在这场官司,以亲属间的和解落幕。谁是谁非又能如何,以和为贵,是持家之道,也是文明之风。


得到侄女谅解的侯耀华,开始把精力放在家族墓地的选址上。


2008年3月,他选择了这个陵园,并负责陵园建设的几乎所有的开支。


2011年3月22日,被冷落四年的侯耀文,终于等来他的安葬之日。



这座斥资700多万元的侯氏家族的墓地,阔气 占地35平方米。墓地是坐北朝南,正中间是一个白色亭子,亭子里是侯宝林夫妻的雕像,老两口相向“坐”在椅子上,面带恬静的微笑,似乎在自己小院悠闲地聊天。


侯耀文半身铜像“站”在亭子东边,面带他标志性的微笑,笑迎每一位凭吊之人。


紧挨着侯氏家族的“邻居”,是“林妹妹”陈晓旭的墓地,汉白玉材质的林妹妹面带抑郁,显得那么娇弱无力,与侯耀文的阳刚、笑意盈盈,形成鲜明的对比。


墓地前方,六个虔诚的小和尚,双手合十,从全身、到半身,到最后只留个脑袋,演绎着人生的轮回,引人对生命的沉思。



随着侯耀文入土为安,他生前最得意的徒弟郭德纲,也被推倒了风口浪尖。师父去世的悲痛后,老郭瞬间就失去了一切庇护,首当其冲的就是主流相声界的落井下石,众人把三俗、欺师灭祖各种罪名都安在了他身上。


失去师父庇护的郭德纲,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尴尬局面呢?



郭德纲率众吊唁


侯耀文的身后财产争议,也让郭德纲与侯耀华产生了分歧和矛盾,他怜惜师父的孩子,想尽自己的力量为师父和他的孩子做点什么。


从遗体告别那一天起,他就把师父的遗像请到德云社后台,与祖师爷东方朔、德云社元老张文顺等人一起,接受德云社的供奉,无论清明、生日、开箱、封箱,必然进行祭拜。


当众师兄弟为天寿园墓园捐资时,侯耀文的骨灰还在八宝山存放。固执的郭德纲认为,要修的是侯家的墓地,而此时自己的师父身归何处,还没有定论,心怀愤懑,哪里还愿做这样的捐资。



但他愿意为师父和他的孩子们做点什么。当师父的玫瑰园别墅被拍卖时,他高价购买,为的是把钱交给师父的女儿,让她们经济上能好过一些,也为留下师父生前的房子,给自己留下怀念师父的念想。


2011年3月23日,侯耀文骨灰下葬。


十分看重中国传统文化的郭德纲,专门翻看了历书,发现当天忌安葬。他想不开,师父那么大一个艺术家,贡献、名望那么大,为什么不选个好日子呢?


参加安葬仪式,先前矛盾的双方必然会见面,会不会出现不愉快,打扰了师父的安顺入土?还有一种想法:“羞与他人共典仪”。



加上事先主办方没有通知,德云社有事先安排好的活动,所以,在侯耀文的安葬仪式上,郭德纲和他的德云社缺席了。


暂时的缺席,不等于忘却。天寿园安寝的侯耀文,在一周之后,终于等来了他的得意门生。


2021年3月28日下午,郭德纲与其妻子王慧、搭档于谦,率德云社百余位演员来到天寿陵园,吊唁恩师侯耀文。


百十号人身着黑衣,手执白色菊花,带着侯耀文生前最喜欢的可乐、酸梅汤和其他祭祀物品,面带悲戚,静立在侯耀文墓前。



郭德纲一句:“师父,我们来了。”把藏在心里的怀念、恩情的阀门打开,一众弟子随同师父师娘跪拜在地,悲声顿起。


郭德纲双膝下跪,含悲抬头,一手撑地,一手扶膝,定定地凝望着恩师的雕像,泪流满面,悲伤得不能自己。


郭德纲妻子王慧跪在丈夫身后,哭得难以自持,被徒弟们紧紧地搀扶着。


于谦泣不成声,向侯耀文诉说着郭德纲的委屈,一句:“德纲他太难了。”勾起郭德纲无限心事,也引起一片哀嚎之声。



礼拜祭祀完毕,满眼通红的郭德纲在徒弟们的搀扶下起身,久久站立在侯耀文铜像面前,回顾着拜师后短短的三年间,师父与自己对艺术的探讨,师父对自己的无限呵护,回顾着师父临去世的前夜,跑到德云社后台,与自己的彻夜长谈,始终无法平静。


在侯耀文铜像面前,他告诫徒弟们:“要记住师爷的话,好好说相声、好好做人,以此作为德云社永远的秉承和追求。”



造价700万的陵园,的确豪阔,但侯耀文去世后,家门因财产之争,导致四年后才入土为安,每每回想起来,总是难免让人感觉到一股凉薄的感觉。


陵园的意义,是安葬逝者,让世人怀念他们曾经的存在和贡献。无论是侯耀文先生的铜像,还是不远处“林妹妹”的汉白玉雕像,皆在于此,无关豪华还是简单。


侯耀文先生半身坐像,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他生前站立在舞台上,把笑声和欢乐带给观众。看到他,常常让人回想起他那一系列的经典之作,想起相声的传承。